April 8, 2014

  • 庖人手記(九)

    愛做菜的人都貪吃,但所謂吃,除講求食味外,尚有許多食器、食制、環境及禮儀上的要求。大抵富國豪門,都是食不厭精,食制、禮儀愈繁複愈顯得高貴脫俗。歐美強盛了幾個世紀,大家去吃一頓愜意的西餐,必須琢磨好餐前酒、前菜、主菜、甜點、餐後酒及咖啡如何選擇,大家看食評,把每種酒的年份味道、每道菜精煮的方法(或秘技)娓娓道來,不備課,不錦衣,用餐時就變成文盲及老粗了。 

    我不愛嚴守紀律(但不犯法),在做菜過程中表現為:切菜馬虎、常省去非必要的工序、胡亂使用盛器及食器(故菜餚的賣相欠佳)及不注重菜餚的顏色配搭,更遑論甚麼餐桌禮儀及餐桌布局了,所以在家中吃飯,很欠缺浪漫的氣氛及感覺。 

    誰都愛浪漫,但我實在沒這份精力和時間,大家往高級西餐廳吃晚飯,試計算一下每頓飯每人用過的碗碟餐具,真的十分驚人;如果吃的是日本懷石料理,禪意晚餐過後,就是令清潔員工頭痛的杯盤狼藉。每次光顧高級餐廳,我都有點罪惡感,要是由始至終只用一種餐具,又怕被人竊笑,心理狀態是又愛又恨。 

    我沒領略過明清盛世徽商鹽戶的豪奢盛筵,但現代中國是貧困的時刻,故吃回歸到維持生命的本真狀態,而民間食品最能代表國情。受過外國飲食文化熏陶的人,大都覺得中國人的飲食文化粗鄙,我卻嚮往村野式的粗率不拘,吃好與好吃難以兼得,文化可以交流,不宜強分高低。 

    前兩天和親友在家吃飯,打破了嬌美易碎的紅酒杯,害得大家遍尋玻璃碎片,換個四平八穩的雞公碗,就應付得了觥籌交錯、起坐喧嘩的場面。然而沒有經驗過拿紅酒杯的輕盈婀娜及聆聽過踫杯的清脆可人,是很難穩住用雞公碗的反樸歸真的心。

   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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